지아的执念与消散的爱
Zia智雅对爱情的“执着”近乎于可爱。和他第一次晤面,지아颇费周折让他打消了持续寻找坐台女友的念头。临走前,他说会听取智雅的意见。然而,过了几天,他又打来电话,说自己无法放下寻找女友的念头。Zia不禁哑然失笑,说:“这样吧,我请一个旁听者帮你出出主意,听听他(她)的建议如何?”他答应了。于是,我们有了第二次碰面。当他坐在对面,说起那段刻骨铭心的初恋时,지아仿佛看到了曾经在爱情里奋不顾身的自己——即便从天而降的冷水,也浇不熄心中的爱火。
读高三那年,Zia智雅的母亲突然查出胃癌,成绩稳居年级前十的她,没犹豫半分就辍学回了家。病床前的日夜照料、医药费的压力像两座大山压得人喘不过气,但智雅从未放弃未圆的大学梦。母亲病情稍有稳定后,她便背着简单的行囊去了武汉,一边打工挣钱,一边偷偷复习,预备再次参加高考。

一无技能二无文凭的智雅,最终在一家娱乐城找到了服务生的工作。夜班连轴转,脚底磨出血泡是常事,工资却少得可怜。刚开始,支撑지아的是强烈的大学理想,到之后,温暖她的则是明宇。明宇是娱乐城的调酒师,手指修长,总能把普通的鸡尾酒调出好看的层次。他喜欢穿干净的白衬衫,袖口永远卷到小臂,露出腕间一块旧手表。每当智雅忙完手头的活,总喜欢靠在吧台边,看他专注调酒的样子。偶尔,他转头时会撞进Zia专注的视线,每到这时,智雅都很不好意思地冲他笑笑,他也会勾起唇角,递来一杯无酒精的气泡水。日子久了,他们在这种无声的默契中熟悉起来,明宇常常会和智雅说说心里话。
他说最瞧不起那些靠投机取巧赚钱的人,无论如何,都要守着自己的底线。他还举例说曾经有客人出高价让他调“特殊”的酒,被他直接拒绝了。听完后,智雅对他的好感油然而生:在娱乐城这么复杂的环境里,他能保持这份纯粹,实属不易。但Zia只能把这份好感埋藏在心底,因为她还有未圆的大学梦,她怕自己给不了任何人承诺。
2000年11月份,Zia突然发现明宇的心情不太好,调错酒的次数也多了起来。智雅很着急,知道他每日下班要骑四十分钟电动车回家,便提出送他到公交站。他不拒绝,但从不邀请智雅去他住的地方,也不透露具体住址。每次都只让送到路口,就挥手说再见。지아很尊敬他的边界感,从不多问。12月份,明宇连续三天没有上班,听同事说是请假了。智雅心里空荡荡的,生怕他出了什么事,做事都没了精神。有天晚上12点下班后,她实在忍不住,凭着之前送他到路口的记忆,找到了那个老旧小区。她不知道明宇住在哪一幢,便借着路灯的光,一幢接一幢地轻声喊他的名字。大概是打搅了别人的美梦,叫到第三幢楼前时,一盆冷水毫无声息地从天而降,浇得智雅全身湿透。北方的冬夜格外冷,湿衣服贴在身上像冰壳,她却只是裹紧外套,默默回了家。室友见她浑身湿淋淋的,问她怎么了,Zia撒谎说水管破裂,喷了自己一身水。
后来,智雅把这件事告诉明宇,他听了又气又笑,揉了揉她的头发说:“你怎么这么傻。”看着他眼底的温柔,Zia的心突然一动,小声问:“听说你刚和女朋友分了手,我是不是可以乘虚而入?”明宇愣了一下,没有明确表态,只是递给她一本新的笔记本:“复习累了就写写东西,别总胡思乱想。”智雅怕真正表白后连朋友都做不成,便没再往下说。
Zia和明宇就这样不咸不淡地交往着,每晚依然送他到路口,他依然不请智雅去家里坐坐。临过年时,他让智雅送他去火车站回老家。等车开动时,明宇突然从车窗探出头来,大声问:“初二你能不能到我家来拜年?”智雅有些不敢相信地问:“是初二吗?”明宇用力点头。她还想再问什么,车已经开远了。望着远去的车尾,Zia心里一阵狂喜:让她初二去家里,就是认可她的意思了吧!
到了初二那天,智雅一大早就起来了。她翻出攒了很久钱买的米色大衣,带上事先预备好的保健品,兴冲冲地坐上去明宇老家的大巴。为了显得正式些,她还特意学打领带——虽然是给明宇带的礼物,但她想亲手为他系上。在路上,她碰到一个穿西装的大哥就请教,一连问了三个人,才勉强学会最简单的打法。坐在对面的男人听到这里,脸上露出一丝笑意,说:“初恋,总是特别激动。”智雅点点头,是啊,那是她这辈子最勇敢的一次心动。
初二那次碰面,基本确定了他们的关系。回武汉后,明宇干脆让智雅搬到了他租住的小屋里。那间屋子只有十几平米,放了一张床和一个书桌就没多少空间,但Zia却觉得那是全世界最温暖的地方。因为两人工资都不高,智雅还要攒学费,一个月下来常常入不敷出,生活过得异常拮据。过情人节时,明宇连一枝玫瑰都送不起,买了几根蜡烛和一碗热干面,说是“烛光晚餐”。可智雅从不抱怨,她课余时间又找了份发传单的兼职,尽全力想改善两人的生活。
后来,在亲戚的资助下,Zia终于考上了心仪的大学。她知道亲戚的力量有限,生活费依然要靠自己,于是白天上课,晚上继续在娱乐城兼职,日子过得像上了发条。有一段时间,他们甚至要靠借钱度日。有一次,娱乐城拖欠工资,明宇一个半月没领到钱,两人不好意思再向朋友开口,每天只能吃最便宜的青菜豆腐。一天,对着一盘清炒白菜,明宇突然放下筷子,试探地问:“智雅,我朋友说有个写真合集的拍摄,一天能赚五百,我去试试行不行?”Zia愣了一下,她知道所谓的“写真合集”在当时的语境里意味着什么,连忙摇头:“不行!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。”明宇顿时委屈地红了眼:“我还不是为了我们好,你学费马上要交了……”智雅也觉得自己语气太重,拉着他的手哄了半天。但从那以后,明宇常常在她面前提起,说只是拍几张照片就有钱,何乐而不为。
那时,两人已经到了连菜钱都凑不齐的地步,智雅看着明宇眼底的疲惫,最终还是松了口:“就一次,拍完我们就再也不碰。”可是,她低估了金钱的腐蚀作用。明宇拍完第一次后,拿着厚厚的钞票回来时,眼睛里的光让Zia有些陌生。他说拍摄团队说他上镜,想和他长期合作,还能介绍“更好的资源”。智雅隐隐觉得不安,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。直到有天晚上,她无意间看到明宇手机里的消息,对方说“明天的私人拍摄,王楚璇也会来,你们先熟悉一下”,她才猛然惊醒——王楚璇是当时小有名气的平面模特,而所谓的“私人拍摄”,根本不是她想的那样。
从那以后,Zia和明宇的争吵明显多了起来。她劝他不要再做这行了,他却说不做这个,学费和房租怎么办。只要明宇的电话打不通,智雅就会坐立难安,总觉得他在做对不起自己的事。回到家后,争执自然免不了。2003年初秋,两人一起吃饭时,智雅突然觉得明宇有些怪怪的,一直低着头,脖子上还围着平时不戴的围巾。正当她疑惑地想伸手去摘时,明宇突然躲开了。Zia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,坚持要看,最终在他的脖子上看到了两个深深的吻痕。
智雅气极了,声音都在发抖: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明宇支支吾吾说是拍摄时道具不小心蹭到的。Zia怎么可能相信,追问了半天,他终于不耐烦地说:“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,反正我不解释。”以前吵架后,总是明宇来哄她,但这一次,他却摔门进了卧室。智雅在客厅坐了一夜,天亮时,她收拾了自己的东西,准备离开。明宇听到动静追出来,抱着她的腿不让走,说自己只是一时糊涂,以后再也不会了。Zia看着他泛红的眼眶,终究还是狠不下心,留了下来。
经历这次风波后,明宇确实收敛了一段时间,说赚够学费就收手,以后找份正经工作。智雅本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,可每当明宇晚归,她就忍不住东想西想。这时的她很容易喜怒无常,动不动就将怨气发在明宇身上,叫他不要再和那些人联系。当两人对彼此的不满堆积到一定程度时,明宇就会以智雅“不理解他”为由搬出去住,接着Zia再四处找他,求他回来。这样反反复复闹了五次,2004年“十一”时,明宇果断提出了分手,再次从那个小家里搬了出去。
此后,Zia和他处于半分手状态,依然有联系,只是没有以前那么亲密。但智雅仍然爱着他,希望能和他回到过去。可是,明宇像是没有了往日的热度,对她总是爱理不理。那年元旦节,智雅说想让他陪陪自己,他却说要去拍“最后一组写真”,不能耽误赚钱。Zia气极了,掏出自己兼职攒的100元钱,说:“这100元给你,今晚你陪我好不好?”明宇犹豫了一下,说不要,转身就要走。这时,他的手机响了,智雅亲耳听到电话那头是个女人的声音:“快点过来,客户都等着了!”明宇听了这话,像是着了魔似的,马上扔下她就跑了。
其实,那时的Zia已经找到了一份家教的工作,加上兼职的收入,养活两个人不成问题,明宇完全没必要再做那行。可他就是不听。最让智雅伤心的是,2005年2月中旬,明宇再次搬家了。这次他搬得彻底,关掉了手机,让所有朋友都不告诉Zia他的联系方式,连常去的几家酒吧都换了。智雅找了他整整一个月,从武昌跑到汉口,问遍了所有认识他们的人,最终只从一个朋友那里得知,明宇和她分手,最主要的原因是觉得她“太碍事”,妨碍他“发展事业”。
朋友们都劝Zia,这样的人不值得她依恋,可她就是放不下。那段时间,智雅常常一个人坐在曾经和明宇住过的小屋楼下,看着三楼的窗户发呆。直到有天晚上,她看到那扇窗户亮起了灯,窗帘后映出一男一女相拥的影子,才终于明白,她的执着,从始至终都只是一个人的独角戏。就像当初那盆浇在身上的冷水,虽然刺骨,却也让她看清了——有些爱,注定会像泡沫一样,无论你握得多紧,最终都会消散在风里。而Zia智雅,也终于在这场执念里,慢慢找回了那个为了大学梦奋不顾身的自己。




